重症医生裤子口袋藏秘密(图)

发布 : 2022-6-11  来源 : 明报新闻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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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裤子的左后口袋,总是放?一张,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。

儿子问我「那是什么?」

我说「那是爸爸的责任,也是牵挂~」

更是一份想要弥补的遗憾,17岁那一年的遗憾。

我是一位重症医师

头一次放假超过2个星期那次,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,那是担任重症医师15年来,最奢侈的几个日子。

虽然很对不起仍在ICU中水深火热的护理师姐妹们,还有辛苦cover的医师同袍兄弟们,不过,我得老实地说「放假的感觉真好!」

我的假日 不是我的假日

吃饭时、洗澡时,手机不用放在旁边。睡前,甚至可以喝一罐芒果啤酒。同行都知道,在上班的日子,芒果、凤梨都是大禁忌, 虽然我是不怎么迷信啦,但宁可信其有,举凡与「忙」或「旺」同音的食物,都不能碰。喝酒嘛,是我个人禁忌。不是担心要开车骑车,因为我就住在医院对面,走路3分钟就到,若加上梳头发的时间,从接到电话到出现在ICU,就是5分钟。万一三杯黄汤下肚之后,刚好被call去解释病情,被家属闻到酒气,麻烦就大了。

不过,我正在放长假,应该真的不会被call回医院了。不用上班的日子,反而想要早一点睡,12点还不到,就上床了。不用照惯例把手机放在枕头边,突然觉得这张床,怎么变得这么宽这么大,大概是因为不用靠?手机这边睡吧。隔天早上不是手机闹钟声叫醒我的,而是睡到自然醒。醒来不需要马上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半夜漏读的简讯。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有,因为简讯一震动,我就会从睡梦中起来看了。难得可以当个称职的老爸,去把儿子虎虎叫起床,看?他穿上制服的模样,才发现虎虎穿上制服这么帅啊。

和太太一起送虎虎去上学,才知道这个时间路上会塞车。很奇怪,即使塞在车阵中,我的心情还是很愉悦。接?,我们夫妻就悠闲的一起享用早餐,终于不需要在电脑前、边看病人的抽血结果,边吃御饭团配瓶装麦片饮,当然也不用狼吞虎咽、3分钟内吃完。原来,这就是不赶时间、慢慢吃早餐的享受。

看早场电影,是另一种奢侈,不是因为空旷的电影院内没有其他人的干扰,而是不用一再解锁,确认手机有没有讯号。以前最怕去到没讯号的地方,深怕医院 ICU 会联络不到我。有时,看电影看到一半还要藉故上?所,出来「找讯号」。终场时,永远冲第1个, 一到场外就回拨电话到ICU,看看有没有人在找我。

即使休假中,走出电影院的刹那,还是本能地打开腰间的手机套。啊,我居然没有带手机,原来昨天已经换成相机了。太久没有放连续假日的感觉了,因为重症医师很少有连续假日,当然遇到要补班的日子,也不会特别忧郁,我们本来星期六都在上班啊。

我面对的 总是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刻

我是重症医师,不是所谓五大科(内/外/妇/儿/急诊)的重症医师,而是真正的重症医师。一天 24 小时,一年 365 天,除了假日(但也很常被 call 啦)外,随时 on call 的加护病房 ICU 医师。加护病房的医师,治疗的是「重症」病人,不过,通常没有时间出来澄清,媒体一直在报导的五大重症科里,并不包含像我这样真正的重症医师。

我主要负责脑中风或脑损伤的病人,一天到晚跟死神抢时间。 工作 15 年以来,为了病人(或说家属),我几乎不曾离开过台南, 即使是周末或假日。如果有不得已需要到外县市,我就会请假(就算是假日还是要请假),请同事代理我的工作,当然要把薪水给他。

对于病情的解释,我有我的坚持。在医疗上,我是一位专业的重症医师,但面对无助的家属,我期待自己更接地气,当自己的亲人躺在加护病房、意识不清时,我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浮木。我曾经在30分钟内,对?陆续抵达的家属重复说明三次病况,甚至花上两、三个小时,只为了把病情解释到家属明白为止。

即使有其他医师当值,需要我时,我还是随 call 随到。我的衣服口袋里 (不只医师袍,便服也如此)永远放?重症患者的资讯,包括病情更新、注意事项,甚至关键时刻该找哪一位家属,我都写在一张A4纸上,随身带?。太太都说我了解病人多过她与儿子。

就算救不了病人 我也要想办法救家属

我是马来西亚人,但是有台湾永久居留证。1991年飞来台大医学院读书,如今我已经成为台湾女婿,在这里落地生根。

还记得毕业后加入台大医院胸腔科,才当上总医师没多久就遇到SARS风暴。 那时台大医院创院100多年首次关闭急诊,只剩胸腔科和感染科留守,包括我。那阵子倍感生命无常,让我决心投入重症领域。

当初立志从医,是想找到母亲离世的原因。印象中,母亲身体一直很不好,我家住在马来西亚吉隆坡郊外的小镇,每次看医生都要搭 1 个小时的公车。后来,医师帮母亲安排手术,只是必须等待。母亲等了整整两年,却在开刀前一天过世了。

那时,我才高二,17 岁。旁徨无助,甚至很气自己在这段期间不够贴心。想当医生,只是想搞清楚,当时问题到底出在哪里?但直到自己成为医生,投入重症医疗的领域之后,才知道母亲的离世,可能没有正确答案,因为医疗有太多的不确定性。很多时候,不是想救就救得了的,但救不了病人,就要想办法救家属。

重症患者的家属,经常面临家人长期昏迷要做抉择的时刻—气切或拔管。气切,代表的是长期照护的未来,等于要继续投入高昂的医疗资源。拔管,代表放手,等于让患者回归自然,迎接可能的死亡到来。选择没有对或错,对家属来说,每一个决定都是天人交战,医疗团队要想办法从旁协助。

于是,2016年开始,我与团队开始以「医病共享决策SDM」的模式,和正面临抉择的家庭开会,我鼓励能参加的家属都来,不只在会议前先做线上问卷调查,评估需求,会议中更透过模型解说,有时1个会议 3 小时跑不掉,主要目的是尽可能消除医病间资讯不对等,还要让家属感觉到我们与他们站在一起,即使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。

从2015年开始,我从部落格写到脸书专页,什么主题我都写, 跟?时事,跟?流行,跟?社会议题,从非洲猪瘟、总统大选、医病关系到新冠肺炎,不过,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,期待有更多人透过我的文字,同理医疗人员、病患与家属的立场,了解重症医疗里的关怀与温度。如今,初衷依然没有改变。

本文摘自《ICU重症医疗现场:热血暖医陈志金勇敢而发真心话》/陈志金(奇美医学中心加护医学部主治医师)/原水文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