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明报专讯】安省1名70岁法官曾经是下任首席大法官的热门人选,目前正面临司法不当行为指控,包括攻击及性侵该名女子、酒后驾车、明知自己已被通缉却未立即向警方自首。
该名受到传媒禁制令保护其身分的女子(以下称「AA」)参与安省司法委员会(Ontario Judicial Council)的调查。
从听证会上播放的声音,一名女子声音听起来惊恐万分,她一边抽泣、一边大口喘气,向911报案中心说,一名醉汉刚刚弄断了她的手腕。女子说:「他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法官。」
这段录音本周在安省法院法官柯里(Paul Currie)的纪律听证会上被公开播放。
由四人组成的纪律听证小组下达了传媒禁制令,禁止公布任何可能识别该名女子身分的资讯。AA本周连续三天出庭作证。
她向小组表示,2023年4月与柯里争吵后,柯里推了她一把,导致她绊倒在扶手椅或公事包上,左手重重落地,造成手腕骨折。
这次伤势让她必须住院一晚、打石膏、接受物理治疗并长期服止痛药,直到现在手仍然会痛。她作证说,在推人之前,柯里已经喝了酒,她认为他的饮酒问题越来越严重,整体情绪也越来越差。
「我会对他说:『Currie,你又开始变得阴沉了(you're going dark on me)。』所以那天晚上我真的感觉到那种黑暗。」
她在检方聘请的独立律师杰拉德陈(Gerald Chan)询问下作证时说。
她说:「他看起来既焦躁又愤怒。」
她说,那天晚上求救时「吓得全身发抖。」不断对911报案员说「这真的很丢脸」。
当庭重新听到自己当年的报案录音时,她情绪崩溃哭了出来,并请求暂时休庭。
她作供说:「公开这件事很丢脸,在电话里听起来那么软弱、那么害怕也很丢脸。」
柯里于2004年由安省省政府任命为法官。指控于2023年浮出水面,当时他正担任中西部地区资深区域法官(负责管理宾顿市及米尔顿法院)。
据《多伦多星报》报导,同年他还入围了司法厅长唐尼(Doug Downey)提出的五人首席大法官候选名单。
自指控出现后,他一直带薪停职。上个月他解聘了自己的律师斯马特(Brennan Smart),目前在纪律听证中自行辩护。
他不再像以往坐在高高法官席上,而是坐在律师席上,经常低头做笔记录。
柯里于2023年4月被捕,并被控普通攻击与攻击造成身体伤害两项罪名,但两个月后,由一位外省检察官以「无合理定罪前景」为由撤回所有刑事指控。该检察官曾与AA见面。
AA本周向纪律小组表示,她从来就不希望柯里被刑事起诉,只希望他能接受他明显需要的帮助;她在与检察官会面时「非常坚决」表达这一点。
AA作证说:「我知道他的脑子出了很严重、很可怕的问题。」「但警方跟我说:『女士,这已经不是你能控制的了。』我好几次都被清楚地这样告知。」
听证会在多伦多市中心一间法庭内举行,小组成员包括:上诉法院法官鲁洛(Paul Rouleau)、安省法院法官皮拉利亚(Christine Pirraglia)、律师查达(Ena Chadha)以及社区代表伍尔斯滕克罗夫特(Peter Woolstencroft)。
AA表示,推人事件并非柯里第一次让她感到恐惧。2023年1月15日,柯里走进她睡觉的房间,把她的双腿拉到床边,压住她的手臂,无视她反覆哀求「停下来」,强行性侵了她。
AA在重述当晚细节时明显不适,不停小声说「我的天啊」。「我一直说:『你在做什么?求你停下来。』说了很多次。」
她作证说,柯里随后把她摔到硬木地板上,骑在她身上,用手紧紧掐住她下半张脸,反覆对她说「你懂了吧」(You got it),然后把她踢出房间。
她说:「我只记得自己整个人处于震惊状态,感觉到一阵剧痛,主要是下巴。」
小组同时查看了她多次看专科医生的纪录,以及膝盖与臀部大片瘀青的照片。她说那是摔到地板造成的。结果导致她鼻中隔偏曲、下巴受伤,至今疼痛不止、牙齿也错位。
虽然柯里自行辩护,但听证小组仍指派刑事辩护律师丹恩(Erin Dann)负责对AA进行交叉盘问。丹恩向AA暗示,实际情况是柯里先对AA说了侮辱性言语,AA才动手打他,两人于是在床上「扭打起来」,最后AA被推下床;身上瘀青其实是之前跌倒留下的。
AA多次这样回答丹恩的暗示:「不对。」
AA作证说,隔天柯里向她道歉,眼泪汪汪地说对不起,说自己应该被逮捕、关进监狱、丢掉工作。AA叫他去求助。
AA说:「他说他会去,然后他就去上班了。」
丹恩指控AA「没有说实话」,柯里从没说过自己该坐牢,AA是因为「对1月15日真正发生的事感到丢脸」才编造故事。
丹恩对AA说:「你很清楚柯里对1月15日事件的说法会让你很难看。」「所以你想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。」
AA不同意这种说法。
她说,性侵指控当晚早些时候两人就吵过架,柯里是拿著一罐已开封的酒精饮料回来的;她曾多次提醒他酒后驾车的危险。
他就说:「别担心,只是省级违规(provincial offence)。」
她作证说。省级违规属非刑事罪行,通常只罚款。
AA说:「所以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。对他来说这是家常便饭。」
AA直到2023年4月报案推人事件时,才一并提到1月事件,但当时她并未向警方透露性侵细节,因为担心柯里会因此入狱。
她作证说,被推倒后她立刻告诉柯里手腕很痛,柯里却回:「太好了,以前是下巴,现在换手腕了。」
丹恩则向AA暗示,2023年4月真正发生的事是AA一直想跟柯里吵架,主动「很有力地」走向他、扑向他,柯里只是伸手阻挡,结果AA「整个人飞了出去」摔到地上;柯里之后的评论只是「讽刺」,说她又要装受伤。
丹恩还指AA不希望刑事指控继续,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指控并不真实。
AA说:「不对。」
推人事件后,AA住院一晚,手腕打上蓝色石膏(听证会上展示了照片)。安省省警警员卡尔霍恩(Erin Calhoun)作证说,她在医院极力劝AA录口供,但AA拒绝,理由是「他是一位法官,我不想让他惹上麻烦」。
卡尔霍恩表示,警方抵达现场时柯里已经驾车离开,电话也联络不上。
警方因此对柯里发出逮捕令。检方律师陈在开场陈述中表示,小组将听到证据证明:柯里明知自己被通缉,却拖了五天才向警方自首。
AA作证说,隔天早上她在医院接到柯里电话,对方「非常激动」她居然报警。
「他说:『你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我?我可是法官!』」AA回忆。
陈律师问:「在那次电话里,柯里有没有表达对你身体状况的关心?」
她回答:「完全没有。」
安省司法委员会是在时任首席大法官梅松内芙(Lise Maisonneuve)依法通报刑事案件后,开始对柯里展开不当行为调查。
刑事指控撤销后,AA曾问柯里能不能回去上班,他说因为司法委员会还在调查,所以不行。
她作证说:「他说他的老板提出了投诉之类的话,他对此非常愤怒。」
陈律师问AA是否记得柯里用什么确切字眼形容司法委员会,这时自行辩护的柯里突然站起来,对问题相关性提出异议。但小组主席鲁洛驳回异议,准许提问。
这位在法官席上驳回别人异议近20年的法官,这次自己被驳回了。
AA在作证时表示,柯里曾把司法委员会不会有作为。
她一开始拒绝参与司法委员会的调查,理由是不希望柯里受到「惩罚」,只想「放下这一切,好好往前走、好好疗愈自己」。但在心理治疗过程中有了重大体悟后,她改变主意,决定参与调查。
AA作供说:「我发现自己一直极度专注于想『救他』。」
她的治疗师和律师都告诉她,必须把焦点放在照顾自己身上。
她说:「我的律师说,世上没有『半个真相』这回事,只有真相或不是真相。真正让我震撼的是治疗师问我:『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女儿身上呢?或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,你会怎么做?』」
「那一刻我突然醒悟,就说:『好吧,我放手了,我不再试图救他。我只讲真相,仅此而已。』所以我决定这么做。」
若柯里最终被裁定犯有司法不当行为,可能面临的惩处包括:公开谴责、带薪或停薪停职,或向司法部长建议将其免职。
检方代表陈律师在开场陈述中表示:「我们将请求本听证小组裁定,此行为与柯里大法官的司法职务完全不相容。」
「若这些指控成立,这种行为将损害公众对柯里大法官履行法官职责能力的信心,也更广泛地损害对整个司法体系的信任。」